卡伦堡如何处理“废物”？

　　卡伦堡的经验告诉我们，最好的公共政策是创造条件和制定激励措施，鼓励双边合作，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强制企业采取行动。

　　位于哥本哈根以西75英里的丹麦沿岸有一座名为卡伦堡（Kalundborg）的中型港口城市。卡伦堡的居民生活在建于12世纪的建筑物之中，他们不仅管理好了自己的过去，而且还设计着子孙后代的未来。在过去的30年里，这座城市的居民目睹了一个显著的转变，这一转变是在没有整体规划的情况下个人行为产生的结果。凭借对利润的敏锐嗅觉和对未来的展望，这个城市的经济领袖们编织了一张复杂的网络，涵盖了该地区关键的经济参与者。该地区的企业不是简单地处理“废物”材料和能源，而是回收和销售废物副产品，以控制处理成本，增加收入。这个不断扩展的关系网创造了一个工业系统，它模仿了自然界生物群落成员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这是一个未来可以而且毫无疑问将会被复制的模式。

　　卡伦堡电网的中心是阿斯纳斯电站，一个典型的1500兆瓦的发电机。这家电站燃烧煤炭，产生蒸汽来驱动巨大的涡轮机，为该地区提供电力。与光合作用一样，燃烧煤炭释放的大部分势能都以高熵热的形式损失掉。冷却后的蒸汽不能再驱动涡轮机，通常被排放到空气中。然而，蒸汽温度仍然很高，可以用于其他用途。通过签署一系列双边协议，该电站开始将这些“废”蒸汽出售给附近的两家工厂，一家是制药和工业酶生产商诺和诺德公司，另一家是大型炼油厂挪威国家石油公司。两家公司都使用“废”蒸汽加热管道，以增加驱动化学过程所需的压力。后来，该电站开始向卡伦堡市出售蒸汽，用于住宅和商业建筑的空间供暖。有了这种热源，居民不再需要高污染的燃油加热器，从而减少了烟尘。这种模式在初期就成功为4500户家庭供暖。通过这种方式利用“废热”，该电站正在努力提高热效率，因为它减少了80%的热量排放。在利用余热的过程中，电厂的收入大幅增加，这主要是因为采取了创新措施。

　　工厂的管理层并没有止步于此。他们安装了一个脱硫装置来除去烟气中的硫，清除形成“酸雨”的关键成分。他们这样做不仅是因为珍惜清洁的环境，还因为把硫排放到空气中无异于烧“钱”。利用硫可以生产硫酸钙或石膏，这是建筑墙板的主要材料。他们开始向当地石膏板生产商吉普罗茨销售石膏。1998年，这家发电厂生产了近20万吨石膏，取代了吉普罗茨从遥远的西班牙进口的大部分天然石膏。4此外，发电厂的管理人员开始向当地一家水泥制造商销售粉煤灰(燃烧煤炭的残留物)。在这几个案例里，发电厂管理人员都将废物的一部分转化为商业副产品。这样做不仅增加了收入，还降低了处理废物的成本。

　　这种一体化的合作网络也催生了其他联结。此前挪威国家石油公司炼油厂通常会燃烧掉多余的燃料气体，这是炼油的一部分。现在，炼油厂为这些燃料气体安装了脱硫装置。收集到的液态硫被卖给凯米拉酸厂，同时无硫燃气被卖给吉普罗茨和发电站。这些气体几乎满足了吉普罗茨目前的所有电力需求，取代了污染更严重的能源。诺和诺德公司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富含氮的污泥，为当地农民提供肥料。即使不向农民收取污泥费，这种处理方法也比将其运往当地的垃圾填埋场便宜。

　　这个商业网络也削减了当地的用水量。当地对淡水供应减少的担忧促使阿斯纳斯电站使用海水来满足一些重要的用水需求。该工厂并没有将加热的海水重新排向峡湾，因为这会破坏当地的生态系统，而是利用加热过的海水为养鱼场供暖，从而提供了另一种收入来源。为了满足剩余75%的淡水需求，该公司使用了来自挪威国家石油公司炼油厂的再生水。炼油厂把冷却水送到阿斯纳斯电站作为锅炉的水源。在另一项交易中，诺和诺德公司正计划将其处理过的废水送到吉普罗茨，用于石膏板的制造。在这些情况中，相关各方都减少了对当地水资源的需求，降低了成本，同时增加了收入。

　　这些都是由相关各方私下谈判达成的合作。这不需要宏伟的愿景或有远见的公共政策指引。相反，这是因为管理层愿意以敏锐的眼光审视公司经营。毫无疑问，这些公司间开展合作最初是出于 “善意”，但是降低运营成本或获取利润的愿景才能确保这些合作产生成果。开发“废物”产品的商业用途既让生产公司节省了处置费用也获得了额外收入。接收“废物”产品的公司也可以使用本地可靠且成本较低的资源。虽然这些合作通常需要一些投资来提高废料的利用度或建造运输设施，但产生的收入证明这些投资是合理的。地理位置也是另一个重要原因，距离近无疑会减少所需的基础设施和运输成本，也会促使企业管理人员之间加强联系，创造潜在的合作机会。管理人员之间的个人联系紧密也为开展合作提供了信任基础。这有助于公司在不同的行业中运营并服务于不同市场。企业如果不把彼此视为竞争对手就更容易开展合作。

　　尽管这些合作反映了企业面临的实际情况而并非政府监管的结果，但公共政策可以鼓励类似合作网络的形成。政府政策不鼓励随意倾倒工业废物，包括气态、热能、固态以及液态废料，而鼓励企业寻求降低处置费用的创新方法。如果没有相应的经济激励，追求降低运营成本的公司只会把废物排放到当地环境中。更严格的处理规定和更高的废物处理成本会促使企业确定新的废物处理流程，对接可能的合作伙伴来使用他们的“废物”产品。卡伦堡的经验告诉我们，最好的公共政策是创造条件和制定激励措施，鼓励双边合作，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强制企业采取行动。

　　（以上节选自《寻找“瓦尔登湖”：借自然之利恢复经济弹性》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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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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