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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10-06

床垫、枯木和旧沙发:三位广美老师垃圾站里的“野蛮”实践

  一堆枯树枝,从垃圾场里被翻出来。有一些似乎是过年时的桃花枝干,另一些已经无法分辨是什么树了。

  其中三枝,被同样是从垃圾场翻出来的床垫弹簧,一起捆绑着,用两个废旧树墩支撑着——他们一同被固定在垃圾厂房二楼的窗口上。二楼的射灯打开,枯树枝的树影投在了墙上,像阳光照进来,枯树枝正在以另一种形式,继续“野蛮生长”。

  2021年1月,由广州美术学院三名青年教师陈洁、冯丹蕾、秦龙组成的南村人艺术小组,在深圳市石岩废旧家具及绿化垃圾收运处理基地发起“野蛮生长”计划,在一处被建筑师改造的艺术场馆内展开在地性艺术实践。他们就地取材,将废旧垃圾与树木重新整合拼接,打造成具有“野蛮生长”力量的艺术品。

  “野蛮生长”计划共有三个作品:《野蛮生长001》、《野蛮生长002》以及《野蛮生长003》。

  整组作品诞生于一次偶然契机。2021年1月,南村人艺术小组被朋友周哥邀请到深圳的垃圾处理基地观看他的新建筑实践。一部分垃圾厂房被改造,垃圾分处理类区域与展陈空间连通。这激发了南村人艺术小组的创作兴趣。

  “在现场,我们感受到被雕塑后的光线洒入展厅,整洁,空旷;同时,也可以听到旧木板被绞碎,发出刺耳的爆裂声;还能闻到,木材垃圾碾碎后散发出的焦炭味与霉味。”这是一种消费主义裹挟下,高品质生活与垃圾围城的矛盾状态。这个场域令创作者兴奋。

  一部名为《野性都市Wild Metropolis(2018)》的纪录片,同样为作品注入了灵感。这部纪录片记录了在城市迅速发展扩张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动物被迫逐渐适应或加入到城市当中栖息和生活。影片中,有的动物依靠进食人类丢弃的垃圾生存,有的动物因人类丢弃的垃圾而受伤死亡。

  “城市是我们人类的家园,同时也是动物的栖息地。”小组希望通过在垃圾回收厂中利用垃圾进行艺术创作,展现动物们与人类在城市生长过程中逐渐适应城市生活的“野蛮共存”状态。“这种野蛮的共存状态,体现出一种奇妙的逻辑,在破坏与重建的过程中相互质疑又相互妥协,一起守卫着我们共同的家园。”

  “我们和周哥,还有垃圾场的负责人商量后,决定玩一次极富挑战的在地性艺术实践。”于是就有了此次,位于深圳的垃圾处理基地艺术驻地项目。

  完全使用垃圾场现场材料,不再产生新垃圾。带着这个创作原则,团队开展实践——团队决定,干脆利用现场破旧的沙发、断裂的木桩、搅碎的铁屑,展现出一个被摧残的世界,并强调其中自然所蕴藏的内在力量正在对人们发出警讯,唤醒人们反思与自然的深层关系。

  《野蛮生长001》是思考时间最长的一个作品。“最开始是将一截完整的树干直接固定在水泥墩上,再放上巨大的弹簧钢丝鸟巢,但我们觉得它不够‘野蛮’”。

  “我们发现,下午三点半阳光,会透过窗户照进场馆,在地面形成方格状的阳光,于是我们把沙发放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更真实地模拟出自然生长的状态。”

  《野蛮生长002》是三个作品中最晚产生的。一张十分破旧的沙发框架,“长”出了浓密的绿叶外皮。

  破旧的沙发框架,还有一堆旧木处理厂里的鲜绿叶,“我们发觉他们有种奇妙的互补——沙发没有了外皮,绿叶没有了枝干,两者竟形成了合作关系。经过讨论,我们决定用绿叶给沙发赋予全新的外皮,给尚有生命力的绿叶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框架,让它们的各自的生命再延长一会儿。”

  但树叶的拼接也是有不小的难度。绿叶来自不同的枝干,它们的生长方向、叶片状态等都不相同,为了使树叶有自然生长的效果,团队只能使用最笨的方法——逐颗筛选,逐颗调整,把绿叶剪成不同的长短,根据方向需要粘贴在沙发框架上,框架缺失无法粘贴的部分则需要依靠旁边的树枝形成的空位进行穿插。

  “但我们觉得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如此繁复的操作就为了让它们恢复生机,这难道不也一种野蛮生长?同时002作品也留了一个彩蛋,在沙发的背后有一张固定资产标签被我们刻意留白了,这是它独有的身份证明。”

  在南村人艺术小组的创作思路中,“野蛮生长”包含着“顺向”与“逆向”两条线索。“两条线索分立却一体,就像为人熟知的莫比乌斯环。”

  “所谓顺向,是物品原本意义与功能丧失的自然路径。”作品《野蛮生长001》取材于垃圾场的旧沙发、废旧木材、床垫弹簧以及被遗弃的树木。沙发与床垫原本具承载休息的功能,树木则承担着环境调节的作用。“它们因为被遗弃而丧失了原本的功能。这种功能丧失是城市的自我调节和需求调整,一个自然而然‘老去’的顺向。”

  “逆向,则是意义与功能被篡改的人为路径。”小组从众多被修剪得七零八落的树枝上剪下尚有绿叶的部分,用热熔枪和钉枪人为地逐根覆盖在沙发上,最终创作出了《野蛮生长002》。“最终破败的沙发变得异常丰满,座位的部分也恢复了往日的饱满且有弹性的状态,而被堆集的树叶也仿佛回到了往日的生机,似乎是顺理成章地自然攀爬在沙发上。”

  关于野蛮生长,其实并不完全是野蛮。“就像城市中的鸟一样,城市空间的挤压让它们不得不在建筑物上筑巢,去顺应这种改变,但鸟巢出现在建筑物上是对自然的逆向篡改。我们发现,所谓的野蛮生长,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具有智慧却无奈的适应过程,然而这种适应是必须的——这是一种顺,但同时适应的结果却突破了本来的面貌——这种一种逆。而野蛮的地方在于,这两种相悖的状态被不可思议的,自然而然地连接了。”

  “在创作的过程中,垃圾选材的偶然性和随机性是我们最大的挑战。”南村人艺术小组本着完全使用垃圾场现场材料,不再产生新垃圾的创作原则展开实践。作品《野蛮生长001》的材料树干的选取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经过推土机一次次翻滚,垃圾场的树干枝条已完全断裂,剖面也不平整,为我们后期组接树干带来了不小的困难。”幸运的是,小组在寻找过程中遇到了一颗完全被蛀空的梳妆,以它作为底座实现了其他枝干的衔接。

  在南村人艺术小组的成员看来,驻场的每一天最兴奋的时刻,就是去看收回来哪些“新货”。他们在现场和女工一起翻垃圾、搬垃圾、拆解垃圾。“我们与当地工作人员一同协作,他们在拆解垃圾的时候为我们保留了他们认为美的事物。”

  在交流和协作的过程中,艺术变得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日常劳作的知识成为了我们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可以说,整个作品所传达的概念与工人的行动一同整合起来,现场工人置身其中的劳作是我们艺术实践中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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