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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09-26

黯然离场的垃圾分类承包商老汤:工作加量收入减少博弈失败

  7月31日晚上近11点,冲洗完地面,老汤走进垃圾分类收集点,关了两侧的灯,走出来将门拉上。他转身掏出手机给街道办的一个负责人打去电话:“小陈,你还没睡觉吧。你们交代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最后一班岗站完了。”老汤在穗园小区的21年就此画上句号。

  老汤,全名汤心怀,广州天河穗园小区垃圾分类收集点负责人,1998年从河南来到穗园小区,靠卖废品谋生。2016年从物业公司承包了小区清洁工作。至老汤离开时,穗园小区垃圾分类的成绩得到肯定,是样板小区中的样板。

  “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老汤不喜欢现在的结果。在大潮推进的当下,他又无法选择。在这场和物业公司谈价的博弈中,双方的底线都第一时间亮出,毫无退路。一边是熟练的老手黯然退场,一边是新公司冒险进场。

  老汤,全名汤心怀,广州天河穗园小区垃圾分类收集点负责人,1998年从河南来到穗园小区。南都记者 邹卫 摄

  小学文化的老汤识字寥寥。卖废品是他和伴侣来广州从事的第一份行当,至今仍在坚持。1998年,他见证了穗园小区的建成。卖废品是他和穗园小区结缘的起点。

  小区居民产生的可卖废品,他夫妻俩进楼收。“当时捡废品卖很赚钱,比很多人的工资都要高。”老汤说,捡废品不是一件很体面的工作,但确实能赚到钱。

  时间来到2016年,老汤成立清洁公司,名字就叫“广州老汤哥清洁服务有限公司”。公司成立后,他向物业公司承包了小区的清洁业务。名义上,老汤当了老板,事业上了一层楼。

  老汤拍拍胸脯说,“我做的卫生,你可以去问问居民,到底好不好。”老汤对自己的业务水平和敬职精神很自信。小区居民对老汤也多是赞扬。

  他说他熟悉穗园小区,毕竟呆了那么多年。“别人来做,不一定做得下来。”他举了一个例子。曾经有一个从深圳来的清洁公司在小区做了两个月的清洁。“遭不住,回去了,还是我来接。”

  2018年7月1日,《广州市生活垃圾分类管理条例》正式实施。穗园小区是广州创建垃圾分类的第一批样板小区。在验收时,第一批100个样板小区中,穗园排在第61名。

  到今年7月份,穗园小区垃圾分类的成绩从全市脱颖而出。楼道撤桶、定时定点投放点设置、分类督导员配置迅速铺开。穗园小区成了关注焦点,各级媒体轮番报道,各级领导、机关单位、外省代表来考察学习。

  至今,条例实施满1年。真正让老汤忙起来是在今年4月份后。当时,垃圾分类工作在穗园迅速推进,楼道撤桶彻底、分类设施配置完全,督导员每日指导分类。

  在4月份前,老汤的垃圾站只有10多个人力垃圾车。4月份,街道办配置了80个左右标准垃圾桶供居民在指定的投放点定时投放垃圾。老汤指着摆列在分类收集点的80个垃圾桶摇了摇头:“不好弄。”

  从4月份开始,老汤的精神紧绷了起来。“垃圾分类是政府的工作,不是针对我一个人,要认真做。”老汤要求员工在分拣时做好分类。这个多年前的废品回收站,随着垃圾分类的推进,演变成了垃圾分类收集点。

  让老汤变得紧张的是今年4月份的一篇媒体报道。老汤回忆,“当时我们把垃圾桶放在收集点前面等垃圾车来装车,现场看起来脏乱了些,也有味道。这一幕被媒体拍了下来。”因为这件事,老汤受到了物业公司2000元的罚单。

  “钱本来就很紧张,哪里吃得起罚单。我一个员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2000多。”为了不让垃圾滞留,老汤每日夜间巡查,将垃圾装桶。

  做完分类收集点的工作已是接近23点,员工都下班了。老汤一个人往小区里走去,巡查完一遍,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再回家睡觉。

  按照老汤的说法,穗园小区的垃圾分类配置到位后。清洁工人在搬运垃圾桶、分类垃圾上花了大量时间。

  “我的员工工资最高的3500,最低的2600。他们都打两份工,要不然这些钱哪够用。他们有的中午时候去餐馆帮忙打饭,有的送外卖,有的去洗碗。”老汤说,有空闲时间了,他们就去做兼职,这3000块钱的工资才能留住人。

  而老汤自己平时会承接小区居民的装修。“前年接了30多单,去年接了20多单,今年到现在只接了两单。”这段时间,有居民给老汤打电话问能不能装修。“没时间,手头上的事情还忙不完。”老汤回绝了。

  穗园小区的垃圾分类工作成为样板之后,老汤的压力也大了。他时常要去各个投放点巡逻,就怕前来考擦学习的人发现垃圾乱丢乱放。见到一处不对劲,他就掏出电话打给工人,马上叫回来收拾现场。

  “员工最辛苦,不能苦了他们还没钱。”老汤和物业公司的合同恰好到7月31日到期,他向物业公司提出了加钱的要求。“垃圾分类工作量大,要给员工加加工资。”

  物业公司没有答应老汤的要求,也向老汤表达了难处:“小区物业费收得低,1块3一平方。”老汤则称“不加钱,就没法做了。”

  在此期间,他四处奔走,向多方表达了垃圾分类后工人工作量大了,希望能给他们加点工资的诉求。这期间,有口头应允、理解、安慰,但7月30日老汤收到物业公司《关于移交清洁服务用房及设备设施的函》时,他明白,加价的希望终是落空了。7月31日,他也得知了一家来自深圳的清洁公司将顶替他承包小区清洁业务。

  在老汤和物业公司要求加价的这场博弈中,双方都第一时间亮出了底牌:加价没得谈,不加没得做。物业公司没有问加多少,老汤也没有机会说自己想加多少。物业可以换个清洁公司来,老汤可以放下饭碗选择不干。

  “不干了,51岁的年纪也大了。”7月31日傍晚,距离合同到期仅有6个小时,距离当天垃圾定时投放还有1个小时,小区居民往来稀疏。老汤走到马路边上点了根烟,“算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7月31日傍晚7点,穗园小区垃圾分类收集点,清洁工人陆续将小区楼下的垃圾桶搬运过来,送入分类操作间。操作间里,工人把垃圾桶内的一个个垃圾袋拆开分类。

  站在收集点前方,老汤依然和路过的居民打招呼。21年的时间,他记住了很多居民的名字,眼见着一个个小孩儿长大结了婚,中年居民退休养老。有的人来了,他说自己要走了。有的人来了,打个招呼没多说。

  有的居民听他说“要走了”,问了原因,没多说什么。有的居民说“要把你再招回来。”有的居民让他保重身体。有的居民说“是不是有更好的去处了。”

  晚上9点过,老汤脱下脚上的皮鞋,换上雨鞋,从老板变成工人,投身清洁工作中。他将分类收集点前三角广场的垃圾桶一个个放倒用水管冲洗,再一个个竖起来。“这要不是干了很多年,没我这么快。”

  10点半时,垃圾桶都清理好放进了存储间。他将水管抽出来,将地面上的落叶冲洗干净。一遍遍来回,冲走每一片树叶,就像不落一人的告别。

  21年,他说把青春留在了穗园。当他终于停下的时候,数了数自己回老家的次数,每掰1根手指头,都是一个亲人的离开。面对镜头,他留下了眼泪。

  站完最后一班岗,他说明天要睡到9点。不喝维生素功能饮料的他,今夜或许有个充足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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