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养鸡种菜、玩泥巴、垃圾分类……“更儿童”的幼儿园,究竟长什么样?
八九年前的山东东营市东营区实验幼儿园,每到春节过后,家长们就匆匆带着孩子办理退园手续,一头扎进所谓“幼升小学前班”里。拼音、英语、计算……一学就是半年。
时任园长苏艳红瞧着孩子们哭哭啼啼“上学”的背影,也跟着心疼,她反复对家长宣讲这种功利教育的弊端。“抢跑学习不科学,拼音前置更没必要,”苏艳红说,“后来我意识到,是我们幼儿园还不够好,而不是一年级那点知识有多宝贵。”
如何应对大规模的“教育抢跑”,让孩子享受幸福的幼儿园时光?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苏艳红回顾自己的教学生涯,追寻着幼教的初心。
1995年幼师毕业后,由于区属幼儿园尚在筹建,苏艳红先被分配到东营区实验小学带一年级。这位身材高挑、幼教功底扎实的姑娘,很快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虽然专业不甚对口,但苏艳红潜心钻研小学教学,成绩居然一路遥遥领先。等到1999年东营区实验幼儿园开学时,苏艳红已经在小学语文讲坛上崭露头角了。
是毅然转身,奔赴四年之约?还是在小学这条赛道上顺风顺水地前进?苏艳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幼教。她性情温和坚定,认准的事便一定要做,不惟要做,还要做好。而幼教正是她“早就认准的事”。
苏艳红是家中长女,从小就特别爱护弟弟妹妹。早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她就萌生了“将来要带小孩,当个幼儿园老师”的念头。踏上幼师岗位后,苏艳红果然如鱼得水,不仅深得孩子和家长信赖,还辗转工会、后勤、总务工作,在幼儿园各个岗位都做出了成绩。多年好友、同学兼同事刘虹回忆:“苏艳红那时不只是总务主任,还成了优秀的水电工人,基本的维修操作她一学就会。平时园里出点小问题,她拎起工具包就能解决掉。”
2013年被任命为东营区实验幼儿园园长时,苏艳红面对的问题,远非“拎起工具包”就能解决的——教育界弥漫着焦虑和功利主义的气息,家长们把 “抢跑”的时间点一再提前,补习班市场下沉到幼教领域。幼儿园的一堵矮墙,挡不住外界的迷雾和浊流。
实验幼儿园该向何处去?是坚持给孩子快乐童年?还是提前讲授小学知识顺应“潮流”?
苏艳红举起了 “本真教育”的大旗。“实验幼儿园面临的问题,其实是社会教育问题在幼教层面的投射,”苏艳红说,“我们没法改变教育环境,但我们可以带孩子回归本真,用幸福的童年治愈他们的一生。”
她搭建起“本真课程体系”,包含主题活动课程、区域活动课程、童心悦读课程、习惯养成课程、家园共育课程五大模块。把实验幼儿园14年的办园经验系统梳理,总结提升,让家长认识本真的可贵,让教师提供符合儿童观的引导,让孩子回归最本真的样子。
最让苏艳红惊喜的是区域活动课程的探索。她根据幼儿心理发展规律,在教室设置了表演区、探索区、搭建区、阅读区、美工区五个全园性的共享区,创设了娃娃家、育婴房、小厨房、快餐店等各种与幼儿生活密切相关的场景。老师只提供最基础的引导,任由孩子在这片乐园中自由成长。
当时有个叫佳佳的小女孩,每次游戏时都去“装扮区”打扮自己,通常小朋友玩上几次装扮游戏就腻了,但佳佳居然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两个月。老师忧心忡忡地找到苏园长,问“要不要教孩子玩点别的?”苏艳红总是笑着摆摆手:“佳佳的各方面表现都很正常,只是最近爱玩装扮游戏而已,这也是她天性的一部分,况且专注不也是宝贵的品质吗?”果然,过不多时,佳佳也找到了新的游戏和玩伴,只是每次玩耍时,都要去装扮区拿一顶假发戴好。
在实验幼儿园,每周有两天“阳光户外”活动,小班、中班、大班的孩子不分班级、不分年龄,一起跑到院子里撒欢儿。至于玩什么、怎么玩、跟谁玩,则完全由孩子说了算,老师除了保障安全,只须观察和记录孩子。由于场地大,项目多,往日里一起玩的小伙伴,可能一眨眼就跑没了影,一对对新朋友就此诞生,儿童的社会性得到了极大发展。
苏艳红记得一个小男孩,某天在阳光户外活动时,见到老师就问:“老师,你见到俊俊了吗?他是我刚交的朋友,可是我找不到他了。”多半是男孩不知道朋友的名字和班级,只记住一个小名“俊俊”,就这样边问边找。逛遍了半个幼儿园后,他居然真的找回了自己的朋友。孩子们都爱极了这个户外活动,每周有“阳光户外”的两天,全园几乎没有一个孩子请假。
一系列成功探索引发了苏艳红的思考:“‘本真’不是教出来的,如何让幼儿保持本真?或许我们只要提供场域,让他们安全而自由地探索与玩耍就够了。”至于哪些是老师要干预的,干预到什么程度,场域如何设计,则是苏艳红在此后数年中探索的内容。
家长也渐渐发现,虽然实验幼儿园坚持不教授知识性内容,但孩子的审美能力、身体素质、社交能力、同理心、认知能力都得到了全面发展。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孩子可以“活得像个孩子”,而不是缩小版的成人,或是父母的私有物。
几年后,实验幼儿园走出的孩子逐渐在周边小学崭露头角。在小学老师眼中,这些孩子未必识字最多、解题最快,但一定是“最像孩子、最有潜力、朋友最多”的。这也是本真教育最好的注脚。
本真教育也为苏艳红团队带来了许多荣誉,从东营市“红烛奖”到“齐鲁名校长”工程建设人选,大小奖项不计其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艳红并未照搬原有的理念和经验,而是提出了新的幼教理念:
许多人都觉得这个说法“不通”,有些专家也劝苏艳红继续发展本真教育,不要一味寻求突破。
季俊昌则是少有的坚定支持者。这位山东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黄河三角洲学者”敏锐地察觉到,苏艳红正在从教学方法的层面向着儿童本位的教育观、儿童观的整体建构迈进。如何实现由 “术”及“道”的突破?这是无数资深教育人都要面临的难题。
今天,踏进景苑的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鲜艳的花草、现代化的教学楼,而是一个堆满玩具大沙坑。“这是小班小朋友最喜欢的游乐场。”苏艳红介绍道,“我们按照沙质不同设置了三个沙坑,小班玩的是细沙,适合孩子细嫩的皮肤;中班沙子就粗些,五六岁的孩子就能用沙子表达想法了,所以大班的沙坑最粗,适合塑形。”
这都不足为奇,最让人吃惊的是苏艳红居然在幼儿园弄了两个泥坑,装的是清洁过的黄河泥,让孩子玩泥巴。很多人表示不解,苏艳红说:“玩泥巴是人类的天性,我们原本就是大地之子,亲近泥土,用泥巴表达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是最适合幼儿天性的教育行为。英国有一位教育家曾经列出了一个孩子应该做的50件事情,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玩泥巴。”
果然,这两个一点也不高大上的泥巴坑,成了孩子们的最爱:一旦进去玩耍,想让孩子出来,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行走在景苑的园区里,处处可见苏艳红独具匠心的幼教设计。院子的面积并不大,她索性把场地全部空出来,玩具器械则统一堆放在墙根。户外活动时,由小朋友们自行决定游玩项目和游戏规则。而老师需要做的,只是提供一个安全的场地和充足的游戏资料。
孩子的“自由创作”往往出人意料,苏艳红在美术创作区放了几副桌椅,几套简易的木工工具,还有画板和颜料,地上则堆着几块老树根,场地中央则是洗手台。结果孩子们最先完成的作品,居然是把洗手台涂满了颜色,随后遭殃的是周边的材料桶和石墩子。整个美术区宛如印象派画展,色彩饱满,笔触纵横。但老师们从不过多干预,“这里本来就是画画、做手工的地方,只要小朋友们能自由、专注、安全地表达就够了。至于他们画在哪儿,反倒不重要了。”苏艳红说。
这样功能鲜明但规则淡化的区域,景苑幼儿园在户外有18处,室内每班均有12处,它们是苏艳红“更儿童”课程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季俊昌等专家的建议下,苏艳红以本真教育课程体系为基础,建构出更丰满、更好玩的“更儿童”课程。在基础课程之外,更儿童课程生长出了“探索型课程”和“拓展型课程”两个大类。
探索型课程以营建适宜幼儿探索的环境为切入点,内容涵盖室内外区域游戏、追随幼儿兴趣生成的课程、拓展“二十四节气”导向的食育活动等。拓展型课程则包含丰富的自选课程与活动,大到每周半天的“七色花”选修课程,每间教室的特色课程,小到孩子每天自主制定的“游戏计划”,都在拓展课程之列。
许多课程都由儿童的兴趣直接延伸而来。例如不少孩子吃饭时,都会问“花卷从哪儿来?”“玉米从哪里来?”苏艳红便与老师们重新设计了种植区,秋天收玉米种小麦,夏天收麦子种玉米,还间种了一些豆子。各班小朋友轮流在老师指导下播种、浇水、耕耘、收获。
收了玉米和豆子,苏艳红又在院子里搭起一方土灶,找来柴火和锅具,让孩子们生火煮豆子吃。“一系列的种植体验,可以让小朋友们习农事,知农事,在他们生命里播下对家乡文化认同的种子。”苏艳红解释道。
不少孩子意犹未尽,老师就把没煮的豆子晒干以后,指导他们生豆芽。种植课程就这样延伸进了每间教室,孩子们分组种豆芽,有个孩子从家里带来发芽的土豆,而老师则适时提供了盆、土和种植架。孩子给发芽的土豆起了个名字——“长犄角的小怪兽”,土豆开出了小花。孩子们兴奋极了,更多孩子从家里带来了洋葱、萝卜、大蒜、芋头……教室一角成了小菜园。
这时,老师们给每个喜欢种植的孩子都印发了一本《芽芽生长记》,请他们记录自己的专属自然笔记。同样,只提供资料,不做强制要求和规范指导。所以每个孩子的笔记都充满了个性表达,有的孩子在花盆里画了太阳和云朵,认为泥土里有生长的魔法,有的则把天气和心情都画上,用植物笔记撑起一天的日记。
画得多了,小朋友们会相互比较切磋,比如看看“水培和土培大蒜哪种生长更快?”老师自然不会解释何谓生物学中的“对照实验”,如何控制变量,只是引导、鼓励孩子钻研探索,埋下实验精神的种子。
种植失败也是常事,但在“更儿童”理念下,没有失败的探索,这些常人弃之不用的草木都有自己的归宿——
早在2018年,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试点垃圾分类的前一年,苏艳红就捕捉到了其中重要的教育价值。
即便到了今天,成功的垃圾分类幼教课程仍然寥寥无几,当年景苑幼儿园团队更是几乎“白手起家”,编写出了针对大中小班的三本教师用书,以及一本《垃圾分类教学游戏手册》。配合大量垃圾分类相关的绘本、玩具,景苑的小朋友们几乎从三岁起,就耳濡目染垃圾分类理念与方法。
为什么从建园起,就落实垃圾分类这个看似“土里土气”的项目?苏艳红说:“环境保护不仅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观念。如果小朋友们从小接触垃圾分类的点滴,等他们成为时代的主人时,会对这个地球更加友好,也更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但对孩子讲这些为时尚早,景苑老师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垃圾分类变得更好玩。
为此,苏艳红引入了“智能垃圾回收系统”:每个班将可回收物扫码登记、分类存放,由专业人士统一回收后,产生的收益归入“额外班费”,由老师为教室添置拓展课程资源,“变废为宝,自由支配”。
小朋友们爱极了这个新玩法,身边的废纸、破木头被拉走,换回小花盆、小玩具,他们无不欢欣雀跃。很多孩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搜罗家里的可回收垃圾,第二天带到班里来。某次景苑请工人来维修器材,工人师傅前脚交卸了活,后脚孩子们就把干活剩的废木头、铁钉一扫而空,登记分类。老师和师傅看了哭笑不得。
至于种植园里活不成的草木,孩子们自然也舍不得丢掉。在师生的共同尝试下,他们选择了堆肥和制作酵素。幼儿园为每间教室买来堆肥桶和酵素桶,反复试验出了无臭堆肥法,枯枝败叶都送去堆肥,果皮果核则丢去做酵素。在景苑,没人逼孩子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但也没人怀疑孩子们已经有了远超背诵的宝贵经验。“生活即教育”的理念在这里俯拾皆是,在苏艳红看来,这才是“更儿童”的认知方式。
垃圾分类课程探索三年,催生了两个现象。一是景苑的孩子们更懂得节约。他们虽然还没有金钱意识,但也朦胧知道一只破花盆换不来一只新花盆,一个旧皮球换不来一个新皮球,所以孩子们都格外爱惜物力。二是景苑学区所在的几个社区,成了垃圾分类的试点小区,并且还在推动着更大的垃圾回收变革。这些懵懂的小朋友,正在成为推动社会变革的一分子。
“想让孩子玩起来也是门学问,”苏艳红笑着说,“我们老师的工作强度一点不低。正因为我们不主张干预太多,老师的每个教育行动才更要精心准备。”
她刚参加工作时,小班开学常要面临入园分离焦虑问题,每年开园,都有几个怎么都哄不好的“爱哭鬼”,最严重的甚至要哄上一个月才好。如今景苑则有一套安全而有趣的入园流程:
开园前一两周,老师就联系家长,介绍幼儿园的情况,为亲子做心理建设,也了解孩子的性格、饮食、睡眠、排便习惯。正式入园前两天,还要把每班孩子平分成两组,每组来幼儿园体验半天生活,熟悉环境,结识老师和朋友。每班四位老师也会对每个幼儿做“行为画像”,为开园后的教学生活做详尽备课。
到了开园时,分离焦虑的孩子仍然不在少数,每间教室都不乏哭哭啼啼的小脸蛋儿。
班里的四位老师则有条不紊地合作起来,带班老师负责讲故事、做游戏、放音乐、播动画片……根据幼儿的专注程度,层出不穷地换着新项目。其他三人则逐个安抚哭鼻子的小朋友,轻声细语:“等你不哭了,就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听故事、玩游戏啦!”孩子们哭着哭着就被各种活动吸引,加入有趣的游戏中来,安全感和归属感也慢慢建立。
景苑幼儿园班额不小,所以每个班都配备四位老师,苏艳红将他们分为带班、配班、保育、备课四种角色。带班老师负责组织各种游戏、活动,对全班做“扫描式观察”,随时应对活动中的突发情况;配班老师则跟踪关注班里的个体,记录某位、某几位小朋友一段时间的发展变化,随时与家长沟通,并整理观察记录,作为学术研究的素材;保育老师主要负责孩子的饮食起居;备课老师则观察环境布置和游戏展开,汇总记录,为集体备课提供资料。四位老师职责明确,分工合作,定期轮换,苏艳红每学期组织教师团队共读专业书、展示观察记录的案例。所以每位老师都要研究幼教中的每个环节,观察每一颗跳动的童心。
随着孩子长大,每个班的拓展型课程也逐渐成长起来。各位老师需要根据自己的特长,为班级设计一门特色拓展课程,比如陶艺、书法等等,布置环境、费用则来自幼儿园统一拨付,以及孩子们回收垃圾所得。同时,苏艳红还组织开设了“七色花”自选活动,每学期每个孩子都能选择一门感兴趣的课程,系统了解与学习。
拓展课程虽然专业性稍强,但同样秉承“更儿童”的教育理念,将环境浸润置于知识习得之前。“心韵”京剧社开课时,主讲老师刘素梅会播放一段简洁明快的京剧视频,请孩子们回家调查父辈和祖辈,看看家里谁爱听戏、爱唱戏。每周的教学则包含了经典唱段介绍、传统文化解读等等。“苏三阿姨”“李铁梅小姐姐”这些角色就这样走到了小朋友身边。
景苑幼儿园的80位教师分属32个教研组,几乎每位老师都要加入三四个组,既是不断吸收知识的组员,又是输出经验的组长。有的组研发新课程,有的组旨在优化事务性工作,有的组研究儿童心理,甚至连食育和儿童排便,都有专门的小组研究。
在景苑,从园长到总务主任、财务老师,人人都要掌握基本的带班上课技能,每学期每人要讲示范课,成绩纳入年度考核。“当我们所有成年人都学会‘更儿童’地看儿童,思考问题,何愁团队不发展,何愁孩子们不能健康成长?”苏艳红总结道。
经过三年的探索实践,“更儿童”由苏艳红的一个创意,生长为一套丰富的、相互联系的生态课程体系,在这套体系里,景苑幼儿园自身也像儿童般茁壮成长,一年一个样。
动物角先后养过小绵羊和鸽子,如今则换成了鸭子和大鹅,受此启发,已经陆续有孩子要尝试孵蛋了,方法花样百出,有人带在身上,有人把蛋藏在被窝里。同时,老师组织起了“一日护蛋”游戏,一批保温孵化箱则悄悄抵达教室。
园区翻修施工后,苏艳红留下了建筑垃圾,将其堆在后院的一角,又盖上泥土堆成小山,种草植树。如今孩子们最爱的运动,就是在这个小山上滚来滚去。这样的斜坡构建,与日本幼儿园设计大师日比野拓的理念不谋而合,且更加环保。苏艳红找来一些轮胎,供孩子们在山坡上滑着玩。她还有太多的课程设想:动物角里再养点鸡,让孩子比较鸡鸭鹅的异同;园区留了植树的空地,将来栽几棵桑树,可以满足孩子们养蚕的愿望;再种几棵柿子树,来年入秋后他们就可以捂柿子吃了……
“作为幼儿教师,将来被孩子‘遗忘’是常态。但我有个小愿望,”苏艳红说,“等这些小朋友成年之后,还能记得曾经在幼儿园种菜、养鸡、孵蛋、玩泥巴的快乐时光。我觉得这就够了。”
封面人物 芬兰驻华教育参赞访问这所学校后,由衷感叹:我闻到了幸福教育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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